快手商业化:从慢跑,到狂飙
过去几年间,快手商业化经历了从零到一,从一到百,翻天覆地般的变化,来来去去无数人。
初代负责人严强转到运营部门以后,短短三年间,快手商业化经历了马宏彬、刘峰、王剑伟三代负责人。仅从外界来看,快手商业化部门调整已经足够频繁。而在内部,其变动次数可能还要更多,业务和部门架构变化之快令不少一线员工无所适从。
现在,快手商业化在历经几代负责人以后,正步入调整深水区。接任刘峰五个月以来,王剑伟已经至少调整了近十名管理层成员。
目前来看,王剑伟任上的这一轮调整或已接近尾声。接下来,也许将是见证王剑伟能否再造奇迹的时候。
01
克制与摇摆
2019年1月,快手某会议室内,严强带着快手商业化部门正回顾过去半年间的工作成绩。
快手商业化部门的28名管理层成员,拿着一张远胜于过去的成绩,向严强兴奋地汇报着过去一年快手商业化取得的决定性变化和骄人战果。
彼时,快手人数已经数千,初具大公司形态。根据流程,汇报结束以后,很快就进入评定绩效环节。
几周后,结果下发,快手商业化部门在2018年拿到的绩效是A。
刚刚过去的一年,快手商业化部门消耗了30多亿广告,包括效果广告24亿以及其它品牌广告等:游戏和网服完成80%以上,电商更是超过100%,其中最大的客户就是当时风头正盛的拼多多。
此后,快手商业化在2019年开始更大规模扩张,内部喊出“百亿玩家”的口号。
按理说,这样一份近乎完美的答卷,或许本有机会收获一个S(快手绩效评定分为S、A、B、C、D),为什么最后还是与S失之交臂?
原因倒也不复杂,快手商业化部门正式成立于2018年中。此前,快手虽也有商业化团队,但一直存在各自为战的问题。
技术方面,张翼负责包括快手商业化在内的三个部门;运营最初由刘洪飞负责,但后来随着刘依涵加入,反倒变得更难推动,快手商业化进程日益缓慢。
一位前快手员工透露,刘洪飞在运营、渠道、销售都有过工作经验,其本人工作则带有鲜明的运营风格。刘依涵则不同,工作起来具有典型的销售风格。
刘依涵经投资人介绍加入快手,其本人是销售出身,但对业务层面了解有限。刘依涵加入后,招了不少新人,想改变快手原有的四大行业(游戏、电商、网服和本地)架构。
与之对比的是,刘洪飞招人都更加谨慎。一位快手当时的员工透露,刘洪飞招一个新员工都会受到限制。当时,刘洪飞曾跟HR同步要招一个新员工,结果转眼间就被刘依涵丢到群里并反问道,“谁让你去HR那边问招人的事了”。
直到2017年底,刘新华加入负责起快手的商业化和国际化以后,看到刘洪飞和刘依涵合作并不顺利,才着手解决。
那年底的春节前夕,刘新华在会议室宣布了商业化架构的调整,他提到刘洪飞对业务更了解,提升为效果广告总经理,刘依涵则被转去探索一些创新业务。
如果将时间再向前追溯两年,快手商业化其实始于2016年。那一年,快手用户已经突破3000万,不过在商业化层面仍然十分克制。
这年12月,快手上线了第一个广告,不过并不对外公开,上线广告需要通过快手内部的VPN展示,而且需要快手自己帮广告主搭建。
12月12日,快手广告投放管理后台一期(赫耳墨斯)开发完成,开放给内部运营人员使用,邀请了15家广告主测试,共计产生消耗约20万元,第一次获得了一手的效果数据。
换句话说,彼时,快手上线的还是内部测试广告,而对外开放的广告则还要等到来年的3月份,但也只能算公测阶段,并没有大规模上线。
快手起初是一个gif动图平台,后来衍变成短视频平台。等到千播大战时,快手上线直播以后,衔接天然无缝,不过是快手增加的一个功能而已。
直播给快手带来的最大的变化是有了大笔收入,这倒并不是说快手多么抠门。事实上,快手给主播的分成已经比其他平台高出不少,主要是快手的直播太受欢迎。由是,来自直播打赏带来的钱为快手贡献了相当比例的营收。
2017年,快手实现营收83亿元,其中直播打赏收入79亿元,占比高达95.3%。
这带来两个结果:其一,极大减轻了快手的商业化压力;其二,导致快手早期对商业化多少有些克制和犹豫不定。
2018年以前,快手高层对于商业化的抉择一直是观望、试验的态度。对于放多少流量来做商业化多少有些摇摆不定,一会从10%的流量慢慢增加到40%,看到效果不好以后又收回10%-20%流量。
并且,当时快手并没有一个单独的商业化部门,结果是运营、技术等不同部门间信息并不通畅。
刘新华因为身体原因,逐渐淡出,并在2018年12月从快手离职。尽管如此,刘新华也是快手CXO时期,最后一位离职的CXO。
刘新华
事实上,当时的快手并非没有人,比如原商业化的技术负责人张翼。当时,张翼同时负责包括商业化在内的三个部门的技术,但商业化的运营则由其他人在负责。
只是想找到一个能够管理整个商业化部门,同时又让宿华和程一笑都能认可的人却并不容易。
总之,刘新华、张翼先后主动或被动地淡出离开以后,严强才开始走向台前。
在宣布严强接管商业化的内部会议上,刘新华坦言了快手商业化过去的探索,他说道,“其实我们一直在进行很多机制上的探讨,希望能够把整个机制想清楚。”他还将其总结为“慢思考,快决策”。
严强则立下快手商业化年底做到20亿收入的目标,而后他也的确做到了。
这一年,可以说是快手商业化的元年。当年,快手商业化终于走出各自为战,踌躇不定的阶段。新的商业化部门由严强统一负责,实现了从零到一的历史性跨越。
严强其实并非宿华钦点的兵,而是自告奋勇,接下快手商业化的重担。客观来看,严强确实是当时宿华和程一笑都满意的少有人选,二人遂决定给严强一个机会试试。
严强主导以后,最重要的成果正是解决了商业化与主站流量间的矛盾,为快手商业化争取到更多流量,但直播打赏仍是快手最主要营收来源。
同时,严强也比较好地扮演了协调各部门的角色,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不同部门间的相互掣肘。
严强所做的另一个贡献,当然是快手商业化的底层算法。
严强早年间的履历无须多言,跟随宿华搭建风巢,合力创业,后来进入阿里,一路升至P8。
一位快手员工评价,从广告的效果来看,算法改进的一小步,效果提升的一大步。不过,对于严强的技术,似乎也不必那么神化。
2018年,OCPM的算法已经基本完善,效果自然也就越来越好。“快手商业化并非是初创,广告算法的技术是一脉相承的。向前做,只要推动这个路线就行。但是,来自各方的压力导致其往往难以顺利推动,效果并不好。但一切都归于严强以后,他既处理好了与主站的关系,也拥有足够的权力平衡快手商业化的各个部门。”一位前快手员工如是说。
更何况,严强早年间还曾跟随宿华共同搭建风巢体系,技术上不能说绝对顶尖,但带队完成快手商业化底层的算法搭建自然问题不大。
2018年,快手商业化部门全年绩效是A,这并非最好(最佳是S),但却也实属不易。要知道,2018年上半年,部门绩效还是C,这个A是在下半年拿到S基础上才得到的全年综合绩效。
02
严强下,马宏彬上
外界非常喜欢用一个词或者标签去定义一家公司:华为之于狼性,字节之于App工厂,快手之于佛系。
但宿华和张一鸣可能都不这样想:
张一鸣曾经在内部不止一次讲过“外面很多研究字节跳动的,还将其称为字节成功学,但是我们不要被外面的人定义了,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之类的话。
而宿华也曾经在邮件中提到,佛系是外界给我们的标签,我并不喜欢这个词。
事实上,如果说早期的快手还算佛系,那么当抖音崛起,快手进入商业化加速阶段,它显然已经没有当初佛系的行事作风,甚至有些反其道而行之。
2018年,也是快手开始大规模扩张的起始年份。这一年年初,快手还只有几百人;到了年末,快手已经有大几千人。
严强执掌下的狂飙与争议
以2018年为始算起,严强执掌快手商业化整整将近三年,直到2020年5月转至运营部门。
严强负责快手商业化部门的三年,快手的线上营销服务收入(即广告收入)快手商业化收入翻了三番,部门人数随之一路扩大到数百人。
严强主导期间,快手商业化逐渐完成包括技术、产研、销售运营在内的架构体系,这是快手营收在2018年以后能够实现极快增长的根基。
严强
首先是严强的本行,技术线上,快手商业化的技术骨干大多其实在2017年其实就已经加入,其中包括近期离职的平台研发负责人吴强(关于吴强离职的消息,下文将会进行详细展开)。
此外,还有算法策略的李勇保和孔东营,引擎架构白晓航,数据研发的高小平。
除技术人员外,严强引入了不少销售运营的人才。
一方面,这些人在销售层面,直接为快手带来大笔收入,完成快手商业化的闭环。另一方面,其间的矛盾也为快手商业化后来的混乱埋下伏笔。
具体而言,严强引入了胡嫣、高亚梅、苏明分别负责快手商业化的销售、运营和渠道,三人均在2019年前后加入快手,成为严强的肱骨之臣。
胡嫣原在360做销售,高亚梅从百度而来,苏明加入快手以前在猎豹。三人加入以后,都引进了不少老部下。
无论在哪个公司,商业化部门的销运体系都是最令人头疼的部门之一。不像技术部门那样分工明确,权责清晰,销售、运营和渠道天然相互联系。
运营负责的是从行业分析中提取出客户的通用方法论,然后进行规模化,反映到根本上还是客户的消耗,代理商的某一运营操作;销售则更多直接面对客户,在一些年框上的作用会更大。而渠道则是按照地区划分,其下又会分为渠道销售和渠道运营,主要管理各地区的代理商。
以快手当时最大的客户拼多多为例,其在快手的消耗既会被记在直客团队,也会被记在渠道团队中,这在内部被称作“双记”。
比如说,负责拼多多的是直客运营A,直客销售B,那么A、B 加起来他们记到直客这边消耗了100万,那再记到代理那边也消耗了100 万,但实际上它只消耗了 100 万。
这在财务上没什么问题,是业务上非常常规的一件事,但却使得这三人间时有嫌隙。
一位当时接近快手的人士表示,为了解决其间的矛盾,严强后来又招来前百度的陈志峰(区别于字节的陈志峰,非同一人),试图通过陈来实现平衡,但陈志峰只待了很短一段时间,在K3战役之后,就从快手离开。
2018年-2020年,是快手商业化狂奔的三年,这不仅体现在收入、人员和组织架构上,业务上也逐渐更加广泛。
2018年底,快手商业化定的目标包括效果广告、聚星(网红KOL)的收入,而品牌广告也在2019年双十一前夕开始大规模上线。这一年,品牌广告收入的同比增速超越了线上营销服务总收入的同比增速。
也是在2019年,字节正式对外公布“巨量引擎”,而穿山甲正是当时巨量引擎的秘密武器,这自然引起快手的关注。
一位接近快手的人士透露,严强曾经试图收购汇量Mintegral(海外程序化移动品牌)补充快手的短板,前者和穿山甲颇为相似,也是汇量最成功的产品之一,间接促成了汇量的成功上市。
上述人士提到,2019年,快手战投部曾找到Mintegral的相关负责人,讨论收购问题。其中负责人之一朱亚东是严强在阿里的老相识,这也算是二人时隔多年的一次老友相聚。
快手的想法是看看能不能把Mintegral收购:当时字节的穿山甲平台刚好开始做,Mintegral相当于一个网红穿山甲。这样收购以后,快手主站+Mintegral就能跟抖音+穿山甲形成有力的竞争。
但当时Mintegral接了Tiktok的不少预算,选择“站队”不太合适,这笔收购也被就此打住。
快手后来虽然也自己做了快手联盟,但和穿山甲的差距可谓不言自明。
一些接近严强的人士认为,比起技术能力,严强的组织能力和管理能力似乎显得有些薄弱。更重要的是,这种不足伴随着组织人数的不断扩大,越发显现。
在这种情况下,严强从商业化负责人的岗位离开似乎也成为一件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事情。更何况,比起其他互联网公司,一些重要岗位鲜少变动,快手高层的轮换本身就更为频繁。
成立不足五年间,快手的商业化部门已经轮换过四位管理层。
对于快手高层频繁轮换的现象,有接近快手的人士认为,从公司长期发展和宏观层面看,这样确实是会让这帮领导在所有的岗位都锻炼一下,尤其是这种有被培养成 CEO 潜质的快手经管委员会成员。
马宏彬带队,向字节看齐
在一系列争议和考量中,严强从商业化部门离开,转而负责运营部和市场部,马宏彬则接手了这一重要部门。
从美团而来的马宏彬在快手内部评价颇高,2008年从清华毕业的他曾在知名咨询公司波士顿工作长达六年,直到2015年才进入美团做起互联网。
03
转折中的快手商业化
04
王剑伟掌管商业化的150天
05
复盘:快手商业化走到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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